初夏的隴東天水,朗朗晴空,微風拂面。去年的今天,我站在高高的北山之巔俯瞰秦州全城,不由得發出一聲贊嘆——天水太美了!
春泉弟喊道:“哥,快上車,下山吃午飯了!”我似乎未聽見,仍佇立在那里。夫人大聲說:“不等了,他就是這個習慣,走哪里總要停下腳步,看看,想想,問問,總想在不起眼的地方發現點什么?!蔽疫€未來得及回答,只聽嗞的一聲,車開走了。余下的時間由我自由飛翔。
我沿著彎彎曲曲的盤山道緩步下山,路邊槐花綻放,一片嫩白,隨風搖蕩,四處彌漫著陣陣芳香。左邊有個觀景臺,我走上去,極目遠望,只見白云悠悠,青山一片翠綠,三座大橋像三根彩色飄帶把南山與北山連成一體,清幽幽的河水從兩山之間由西向東歡流而下匯入渭河,水面上金色蝴蝶翩翩起舞,錯落有致的花園式建筑在瀑布般灑開的陽光下泛出柔和的光澤,歌聲、鳥叫聲、車流聲,漫過河谷傳向四方,呈現出一派清幽靜美而又朝氣蓬勃的氣象。
忽地,一群小鳥從頭頂喳喳飛過,我才覺得有些餓了。對面來了輛出租,我招手上了車。司機問,去哪里?我說去美食一條街,吃正宗的烤饃,正宗的涼皮,正宗的漿水面,正宗的……話沒說完,到了。他說下車吧,大同路這個十字路口周圍都是美食,你想吃啥就有啥。
我跨出車門,一位戴白帽子的老大爺張口便說:“又來了?!蔽乙宦?,愣了,還未來得及開口,他便繼續說:“你三年前來過,十年前來過?!蔽乙宦牴笮?,笑聲未完,一牙饃一碗涼皮就送到了我手上。我一口烤饃一口涼皮,噓啦噓啦吃得精光?!岸嗌馘X?”“老顧客,不收錢?!蔽曳畔率X,轉身走進解放路小學對面一家面館。服務員笑吟吟地迎上來:“先生,吃什么面?”我說來碗漿水面,面少點,湯多點。她抿嘴一笑,那神態仿佛在說,漿水面的靈魂就在湯。不到五分鐘,來了。我端起呼啦一口,完了。抹了抹嘴巴,揉了揉肚子,打了個飽嗝——美得很。
從面館出來,斜陽西照,將我的影子拉得老長老長。我看著我的影子發笑。今天是最不嚴謹的一天,推遲了午餐,忘掉了午休,卻沒有一絲疲憊。人真是一快樂,就忘乎所有。
精神飽滿,繼續向前,穿過大同路便到了秦州廣場一角。我選擇在樹蔭下一條長凳坐坐,小憩會兒。
陽光在廣場上慢慢地飄移,凝作一縷縷悠悠的白光,漫過樹梢,漫過房頂。大人小孩,男的女的,三三兩兩,或坐著,或站著,看天邊的晚霞慢慢地落下去,聽伏羲廟的鐘聲悠悠地響起來。忽然,不知從哪里鉆出兩個女人,咚的一聲坐到我身邊。一坐下就滔滔不絕?!班?!這里涼爽,休息會兒?!薄敖裉鞉炅巳俣?,夠花好幾天了?!薄斑^會兒跳廣場舞……”
我聽著想著,發現挨我坐的女人,柳眉杏眼,膚色紅潤,特別陽光,特別健談。緊挨她坐的女人則頷首低眉,特別羞澀。她倆都穿著一樣的藍色套裙,一樣的黑色平底皮鞋。我一看便說,你倆是做保潔的?她倆哇的一聲,問:你是咋知道的?我指著她倆的鞋說,你看你們的鞋面上還殘留有泥點。這時,羞澀的女人更加羞澀,健談的女人更加健談?!昂醚哿?,你是領導?”我哈哈一笑,什么領導哦!她又嗨了一聲,說:“剛才進衛生間換了套裙,忘了換鞋……”話沒說完,電話響了,她掏出來邊聽邊對我說,不陪你搞閑了,西關張大媽家叫做保潔。說完,拉起她的同伴落落大方地走了。
我目送著她倆的背影漸漸遠去,心里暖暖的。這是我一生中遇見的最陽光最燦爛的女人,也是最美的女人。這種美,是經過天水滋潤后散發出的風華與氣韻。
太陽漸漸西下,晚風吹過面頰。廣場上只剩下安靜的樹影和游人,我站起來準備回賓館。忽然見北側拐角青石板上有個小孩弓著身子在拾什么東西,太遠,看不清楚。我移步過去,驚奇地發現小孩將地上的煙頭紙張拾起來,放進他胸前吊著的小包里,顫巍巍地跑到垃圾箱邊,將煙頭投進紅色箱里,紙張投進綠色箱里,爾后轉身笑盈盈地向他爺爺走去。
爺爺正坐在臺階上看身旁四位老人打牌,不時朝小孩笑笑。我靠近他指著小孩問:“他叫什么名字?”“叫楊永紅?!薄敖衲甓啻罅??”“兩歲零四個月?!薄斑@習慣是怎么養成的?”“從一歲我們就開始教了?!蔽疫€準備問時,南側臺階上一對情侶起身就走,墊屁股的廣告紙隨風翻滾。這時,那小孩又跑過去拾起來,跑到垃圾箱邊,將廣告紙投進綠色箱里。
這一瞬間的畫面定格,成了我揮之不去的情感記憶。許多個黃昏過去了,我依然覺得最美麗的風景在天水。
徐聯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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